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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节 《岳阳楼记》写作地点

来源:未知来源 日期:2017-07-24 12:00

    《岳阳楼记》自庆历六年(1046)问世,从北宋到南宋200多年间,尚未发现宋朝有学者文人议及范仲淹写作《岳阳楼记》时有没有到过岳阳楼这一问题,然而到了近现代,学者却开始普遍质疑范仲淹的写作背景。主要有三说:

    一说邠州。这一说认为滕子京的《与范经略求记书》开篇就写明去信地址:“恭投于邠府四路经略安抚、资政谏议节下”。此信写于庆历五年(1045)六月十五日,此时范仲淹是资政殿学士、陕西四路安抚使,出知邠州。滕子京信中说“冀戎务鲜退,经略暇日,少吐金石之论,发挥此景之美”。只有邠州,范仲淹才有“戎务”。滕诚恳地希望老朋友在军务较少时,策划休闲时间,稍稍倾吐金石般的高论,发挥岳阳楼景物的美妙。但历史史料证明此说难成立。据宋楼钥撰写的《范文正公年谱》记载,庆历五年(1045)十一月,范仲淹解四路安抚使,改知邓州,庆历六年正月他已到邓州上任。“时六年九月十五日”范仲淹才写《岳阳楼记》。

    二说岳州。湖南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1997年编修的《岳阳楼志》认为,“根据邓州离岳州较近,范仲淹出守邓州又是休闲等情况分析,范仲淹出守邓州时,最有可能到岳州一行。滕书写于庆历六年六月十五日,而范记写于三个月后的九月十五日,或为前往岳州之故。”何培金的《范仲淹究竟到过湖湘没有》也说:“他在中晚年,不仅可能到过洞庭湖、岳阳楼,而且可能有两次之多。一次是明道二年(1033)安抚江淮之时,一次是庆历六年撰写《岳阳楼记》之时。”陈湘源的《范仲淹〈岳阳楼记〉的确写于岳阳》一文陈述三大理由:一是时间问题和滕子京对《岳阳楼记》思想内容的高标准要求,与严峻的现实需要,是范仲淹亲临实地的主要原因。二是范仲淹《岳阳楼记》的文字表述是此记写于岳州的内证。三是范仲淹在今岳阳市云溪区置有田庄,乃是亲赴岳州作记的重要旁证。陈泽来读到这些文章后,写下《〈岳阳楼记〉并非写在岳阳》一文,明确提出反对意见。持反对意见的还有一批学者,其理由是没有内证证明范仲淹到岳阳写《岳阳楼记》,而外证却证明《岳阳楼记》写在邓州。《与范经略求记书》最后说:“谨以《洞庭秋晚图》一本,随书贽献,涉毫之际,或有所助。”滕子京不但在信中详细介绍岳阳楼的历史和现状,还附送一幅图供范仲淹参考,这不明摆着不劳范仲淹大驾光临吗?另范仲淹写《岳阳楼记》的时间是明确的,落款“时六年九月十五日”,可就在这月九日重阳节,范仲淹为纪念花洲书院落成,邀文人学士于百花洲的览秀亭相聚,并写200的长诗《览秀亭》以记之,诗曰“曰基复曰构,落成会中秋”“九日重登临,凉空氛气收”。从九月九日到九月十五日,只有6天时间,要从邓州到岳州,无论走水路还是走陆路,都是无法到达的。

    三说邓州。说写在邓州的学者很多,有的是宋史研究学者。《范文正公年谱》记载:“庆历六年丙戌,年五十八岁……公在邓。……九月十五日作《岳阳楼记》”。李涵、刘经华《范仲淹传》说:“范仲淹这篇文章写于庆历六年(1046)九月,时值改革失败不久,他被贬知邓州。”程应镠《范仲淹新传》附的《范仲淹事迹著作编年简录》、周宗奇《忧乐天下范仲淹传》附的《范仲淹简明年表》也将《岳阳楼记》写作地点定在邓州。郭锡良等主编、王力校订的《古代汉语》也明确《岳阳楼记》的写作地点是“作者贬官邓州时写的”。初中语文教科书亦说,“本文是作者贬居邓州期间,应好友滕子京的要求写的”。中国范仲淹研究会、河南省范仲淹文化研究会将《岳阳楼记》写作地点定在邓州花洲书院。杨德堂还写专文《〈岳阳楼记〉出邓州》,陈述三点理由:一是宋楼钥的《范文正公年谱》、范公偁的《过庭录》记载很明确;二是千年皇历是不变的,有史(诗)为证,《岳阳楼记》写于邓州;三是《岳阳楼记》的写法,将套语削尽,直抒先忧后乐思想,是不需要站在岳阳楼上有感而发的。

    这次《岳阳楼志》编修组到全国各地广泛征集资料,目前没有发现范仲淹在岳阳写《岳阳楼记》的确凿佐证史料,而写在邓州花洲书院的史料较多,也较实,且权威机构、权威书籍也认定此理,编者倾向此说。其实在哪个地方写《岳阳楼记》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范仲淹有没有到过岳阳,熟不熟悉洞庭湖,岳阳这块土地给他创作《岳阳楼记》带来多少灵感,引发和催生“先忧后乐”思想没有?这是问题的关键。范仲淹到过洞庭湖吗?也有两种说法:

    一说是范仲淹到过洞庭湖。一是志传记载。最早见于明隆庆《岳州府志》:“宋范仲淹,苏州人,幼孤,从其母归朱軏,軏宰安乡也,仲淹随之。稍长,筑室鹳江北读书焉,今日书台”。清《安乡县志》载:“丙辰宁宗庆元二年(1196),知县刘愚新建先儒范仲淹祠,置祭田”。“朱軏,淄川长山人。端拱中莅任,官至朝散大夫”。程应镠《范仲淹新传》载:“在澧州安乡县(今湖南安乡)做过县官,仲淹跟着他经过岳州(今湖南岳阳市)越洞庭而西”。季铁铮的《范仲淹》、周宗奇的《忧乐天下》、林嘉文的《忧乐天下—范仲淹与庆历新政》、诸葛忆兵的《范仲淹研究》等书都写范仲淹随继父朱文翰任知澧州安乡到今湖南安乡县。二是明道二年(1033),范仲淹奉旨安抚江淮顺便考察了湖南船运,从湖北黄冈经武汉沿长江而上,又经岳阳入洞庭到长沙,在岳阳作了短暂的停留。(陈湘源《解读岳阳楼》、叶石健《范仲淹从未到过岳阳楼吗?》、李耕拓《范仲淹两次到岳阳》)。三是范仲淹晚居邓州,又受滕子京之邀写记很可能亲赴岳阳看一看(同上)。四是从诗文中可以看出范仲淹到过洞庭湖。明隆庆《岳州府志》收录孙斯仁咏范仲淹诗云:“小范书堂古渡前,石炉朝暮袅寒烟”(张锐《范仲淹到过岳阳之谜》)。范仲淹的《新定感兴五诗》诗中曰:“去国三千里,风波岂不赊。回思洞庭险,无限胜长沙”(叶石健《范仲淹从未到过岳阳楼吗?》等)。滕子京《求记书》也云:“岂不摅遐于素尚,寄大名于清赏者哉”,其中“素尚”二字,是否可以理解为以往的观感(何林福《岳阳楼史话》等)。范仲淹《岳阳楼记》也有“余观夫”之言,有“淫雨霏霏”“春明景和”真切之语。特别是“吞长江”一句,更写出了洞庭湖不同于太湖、鄱阳湖的特点,是无法从它们那里借鉴而来的,因那两湖高于长江,无吞吐长江的现象。就是洞庭湖其“吞长江”的现象,也是此前五十多年才开始的(李耕拓、何培金、陈湘源等人文章)。五是从范纯以岳阳附近临湖的一块田产陪嫁女儿,在契约中写到:“今将先父文正公遗业,坐落土名湖南岳州府临湘县楚冲里太平桥之庙湾庄田一所”。由此推想,范仲淹为置田产,可能到过洞庭湖(江立中《范仲淹应当到过岳阳》、何培金《范仲淹与岳阳的有关史料》等)。

    另一说是范仲淹从未到过洞庭湖。孙云清的《范仲淹没有到过洞庭湖》、曲延庆的《范仲淹与〈岳阳楼记〉》等文认为范仲淹从未到过洞庭湖。其理由有:一是最确凿根据是清《安乡县志》《直隶澧州志》。此书记载是朱軏,端拱中莅任,端拱仅两年,而范仲淹端拱二年(989)才生,他父亲是他2岁时死的,他母亲是他4岁时改的嫁。二是明道二年(1033),范仲淹确实去江淮赈灾。但此年江淮的灾害是蝗旱灾害,不是水灾。据《宋史·地理志》,江淮是对江南东西路和淮南东西路的简称,而洞庭湖是归荆湖南北路,范仲淹是不可能去察看荆湖水系的。三是关于诗文疑虑问题。《新定感兴五首》作于景祐元年(1034),范仲淹第一次被贬谪出京城,徙知睦州。“回思洞庭险,无限胜长沙”两句,是作者运用了贾谊被贬长沙的典故。四是作记不必亲历其地。庆历六年(1046),滕子京求到了范仲淹、尹诛、欧阳修三人的文章。尹诛写的《岳州学宫记》是没有到岳州州学实地考察的。特别是欧阳修写《偃虹堤记》,不但没有到实地,而且偃虹堤根本就没有修成,也就是说,岳州并没有堰虹堤这一事物,只有《偃虹堤记》这篇文章。那就说明范仲淹写《岳阳楼记》,不必亲历其地了。

    上述两种说法看起来都有理由,其原因是史料短缺,学界在文献发掘和解读上几乎已经穷尽所致。但学界持范仲淹到过洞庭湖的学者数量多,且其论述相对更为可靠。特别是写范仲淹的传记作者,没有一本不写到范仲淹少年时代跟随继父朱文翰到澧州安乡读书。北宋时,在安乡城西隅,有一座道观曰太平兴国观,范仲淹便在这里读书,他在安乡两年多,伴随着洞庭湖的万千气象,澧水的波语涛声,蕉林的摇曳奏鸣和读书台夜雨的滋润,不但学业成绩斐然,而且饱赏了洞庭湖的风光。南宋庆元二年(1196),即范公逝世后144年,范仲淹的后裔范处义以殿中侍御史持节荆湖北道,到安乡巡视,见文正范公读书堂在焉,于是晓谕县令刘愚将读书堂扩建为范文正读书台,宋人王仁作《澧州重修范文正公书台记》。到安乡的必经之路是经岳阳入洞庭,不讲范仲淹造访过岳阳楼,但对岳阳楼,对洞庭湖一带的奇山异水,是熟悉亲切的。

    当范仲淹捧起老友滕子京的书信,看看《洞庭秋晚图》,便在邓州花洲书院春风堂展纸走笔,写“忆”中之景,也写“意中之景”,借景喻世、喻物、喻人,写成千古名篇《岳阳楼记》:

    庆历四年春,滕子京谪守巴陵郡。越明年,政通人和,百废具兴,乃重修岳阳楼,增其旧制,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。属予作文以记之。

    予观夫巴陵胜状,在洞庭一湖。衔远山,吞长江,浩浩汤汤,横无际涯;朝晖夕阴,气象万千。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,前人之述备矣。然则北通巫峡,南极潇湘,迁客骚人,多会于此,览物之情,得无异乎?

    若夫霪雨霏霏,连月不开,阴风怒号,浊浪排空;日星隐曜,山岳潜形;商旅不行,樯倾楫摧;薄暮冥冥,虎啸猿啼。登斯楼也,则有去国怀乡,忧谗畏讥,满目萧然,感极而悲者矣。

    至若春和景明,波澜不惊,上下天光,一碧万顷;沙鸥翔集,锦鳞游泳;岸芷汀兰,郁郁青青。而或长烟一空,皓月千里,浮光跃金,静影沉璧,渔歌互答,此乐何极!登斯楼也,则有心旷神怡,宠辱偕忘,把酒临风,其喜洋洋者矣。

    嗟夫!予尝求古仁人之心,或异二者之为。何哉?不以物喜,不以己悲。居庙堂之高,则忧其民;处江湖之远,则忧其君。是进亦忧,退亦忧。然则何时而乐耶?其必曰: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乎?噫!微斯人,吾谁与归?

    时六年九月十五日。